当小望真的孤身踏上前往异面之域的路途时，还是难以理解，为什么会让自己去？

自己的智慧还能用在很多很多地方，而且他们不担心自己去了之后就不回来吗？

等等，父亲貌似没有告诉我回来的方法？是他忘记了吗？

小望突然心头一颤，想到了最合理的解释。

异面之域，自己只是一个先驱者，凭借小孩子的模样和非同寻常的智慧存活下来，而在不知多少年后，皇帝他们会来“接”自己，顺便，“接纳”整个异面之域。

只有这样，他们才不会在意自己是否会背叛，他们所需要的，只是一个探路者罢了，而一旦大势所趋，自己必然选择最佳方案，同皇帝合作，成为一名“忠心耿耿”的先驱。

不愧是那位小皇帝啊，也对，皇帝并不需要阴谋诡计，也不需要去信任谁。

他的所有作为，皆是阳谋，哪怕你识破了，甚至对皇帝怀有怨怼，也无法违逆他。

皇权，被这位小皇帝牢牢的把握在手中了。

不过，这一切都不再是自己应该关注的事情了。

前往异面之域的方法并不复杂，没有诡异的巫术，也不需要什么肮脏的血祭。

数位高手运转内力，将自己封存在一个金色的“膜”当中，而后被投下一口“井”。

若不是皇帝亲自在一边看着，小望还以为自己要被杀人灭口了。

虽说是一口井，但井口极宽，约莫三丈有余，而即使是晌午，太阳直射的情况下，也无法驱散井中的黑暗。

它就像一道通往黄泉的深渊。

但小望并不害怕，因为如果按照一般情况来说，自己已经死在三岁那年，所以剩下活着的每一天，都是自己从上天“偷”来的时间。

如果哪一天上天厌倦了，自己死去，也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波动。

支撑逐渐消失，自己连同外部的膜开始加速下坠。

这种滋味并不好受，失重使全身的血液加速运转，但是大脑却很难集中注意力。

不过这种情景，自己已经习惯了，在父亲手下呆的两年，失重是必修课之一。

除此之外，得到皇帝手谕的自己，几乎可以前往任何地方，无论是翰林院、国子监，还是极为神秘的锦衣卫，自己都能随意穿梭其中。

每天的行程只有上午的三个时辰需要在父亲那里训练特殊项目，其余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。

小望也毫不客气，不再掩饰识字的秘密，在各个地方如狼似虎的“鲸吞”各种书籍。

自己倒没骗人，写字确实只写过“小望”两个字，但是识字却极多，甚至包括众多生僻字。

那是在匪帮内学会的，匪头当然不应该识字，所以小望也没打算让疤脸为自己找一个老先生。

真正的识字，是在茶楼听书，那是小望当时表现出的唯一乐趣，自然也是疤脸的乐趣之一。

小望依靠小说的插画猜测每一章的内容，然后记下文字，在说书人讲述的时候，便在心中默念。

就这样，其他孩子只需要两年的识字时间，自己花了四年多。

这些都不值一提了。

除了涉及朝廷机密外的资料无法观看外，无论任何高深莫测的武功秘籍，还是江湖轶事，抑或封禁的圣贤学说，都可以随意阅读。

当然小望也并不在意朝廷机密，自己马上要离开这里，或许一生都不会回来，要这些有何意义。

武功的陪练也是由专业的锦衣卫来担任，最好的学习方式，无外乎和高手对战。

而且锦衣卫们本身就不是陪练，所以下手没轻没重，这倒正合小望之意，要是拳脚软绵绵的，那不如叫玩耍罢了。

就这样，小望十岁了。

虽然小望不知道自己在今年什么时候才十岁。

一切，都已经过去了。

现在的小望，不能说一位绝世高手，但拳脚功夫和见识长短绝对是顶级的。

如果补上内力差距，小望觉得自己可以利于紫禁之巅了。

习惯了失重环境的小望艰难的睁眼，发现上方已经看不见那个“小小”的井口了。

不过失重的感觉逐渐消失，仿佛一切都不受力一般。

但是，难受程度却丝毫不减，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，就像在岩浆内泡澡一般。

所幸自己早已训练过了，每日火浴同样是必修课之一。

更何况周围还有九位真正绝巅高手的内力保护，高温的侵蚀并没有损伤到小望。

不过，在经历过一次极热之后，小望突然发现，自己开始受到极大的阻力？

这可是从未训练过的内容，难道即将到达井底了？

亦或者，自己已经开始撞击了？

一点点念头闪过之后，小望突然发现膜似乎开始扁平化，这样下去，自己怕是没有先被超重压垮，得先被这片膜挤碎。

小望背靠膜的一边，双脚蹬在另一边，却好像丝毫没有任何意义，膜挤压的力量远超小望能施展的最大力量。

思考，思考，快点想想办法！

膜，膜……膜！

小望突然灵光一闪，膜所成的，是一个球体，球体的表面积是所有体积中最大的。

而膜会挤压的原因应该是内力被消耗太多了，剩余的内力无法支撑这么大的球体，所以需要转变形态，至于为什么会向两侧挤压，可能是某种力量的作用吧。

只要找到原因即可！

小望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，狠狠的咬下，而后疯狂地向膜传输内力。

虽然小望的内力相比于九位绝巅极为弱小，但这种描述并不准确，如果永远无数顶级恢复丹药，是否一个普通人的内力就比绝巅更强呢？

非也。

人体，丹田，就像一块池子，内力的总量就是池子的大小，它只代表能够容纳的内力的量。

而小望此时则是一边通过丹药补充内力，一边向外输出内力，这样虽然可以发挥出远超丹田容量的内力，但极其危险。

因为输出内力的速度取决于经脉的强度，如果经脉不够强劲，那么内力便会先冲破经脉，然后因为内力无法输出，而挤爆丹田的池子，最终七窍流血而死。

小望的经脉已经快到达极限了，再这样下去，膜还没挤下去，自己倒先暴毙了。

不能再这样了，普通的方法救不了自己，只能采用一些被称为邪道的功法了。

正道功法，存乎于平衡，激发体内最大的潜力。

而邪道功法，则不在乎平衡，只要能够变强，哪怕是损害身体，也在所不惜。

按部就班来，正道功法前期不可能胜过邪道功法，所以为了避免内卷，损耗真正的底蕴，邪道功法才被称为邪道功法。

小望现在，就在抉择的路口，究竟是冲破经脉，还是爆掉丹田。

看似有两个选择，但后者的代价太大了，虽然能够保有一定的拳脚功夫，有一丝自保之力，但是必然导致血脉膨胀，挤压神经，损害大脑。

而前者，虽然整个人可能丧失一切力量，连一个西瓜都抱不起来，但智慧不会受到任何损伤。

在力量和智慧面前抉择，小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智慧。

即使没有任何力量，小望还是那个卧薪尝胆五年，杀死疤脸男人的少年。

一口气，吞下九颗丹药，经脉寸断，内力勃发，外部的内力膜再度充实。

但疼痛必不可免，即使小望心中一万份不想失去意识，但是大脑的自动保护已经开始了。

小望缓缓闭上眼睛，一切，都只能听天由命了。

……

混沌初开。

【你来自何方？】

听到这个声音的小望缓缓睁开眼睛，很奇怪，自己刚刚醒来，按照危机情况处理，没有任何动作，准备检查身体情况的时候，便被人发现了已经醒来了，对方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来知晓的？

小望心中将此刻的危机程度升到最高级。

周围白茫茫的一片，没有太阳，也没有月亮和星星。

小望站起身，扭动一下身体。

两个发现，第一，身体经脉极其虚弱，连抬手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。

第二，自己没有影子。

……

这是什么地方？

刚才又是谁在说话？

那个声音再度出现，【这里是混沌深渊，吾即混沌领主。】

小望瞳孔微缩，这是自己表现恐惧的唯一方式，也是三岁以来，第二次出现恐惧。

那个声音，没有通过耳朵传到大脑，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。

就像，自己的想法……

【吾回答了汝两个问题，现在，该汝回答吾的问题了。】

小望深吸一口气，并不打算掩盖任何真相。

“我来自天朝。”

天朝是皇帝所统治的国家，自己的回答当然没错，但对方是否知晓天朝在哪，自己则不会回答。

混沌领主的表现像是一个问题换一个回答，那么自己只要回答了真相即可，没有必要解释，如果对方继续问，那么自己也能换取更多回答。

这些内容只是一个念头，甚至没有以心声说出，小望猜测，既然混沌领主可以直接在脑中施加想法，那么不排除能够直接读取自己心声。

【天朝，是什么样子的地方？】

果然，混沌领主无法读取所有东西……

声音再度响起，【汝无必要隐藏自己，在混沌深渊中，吾即神明，吾可观汝之思想，无需窃取，汝乃第二位访客，吾尊重汝，吾欣赏智慧与知识，却不会受之束缚。】

小望沉默了，扫除心中一切念头，而后闭上眼睛，心中浮现出天朝的模样，但没有显现出任何一个人，只表现出地理样貌。

压制念头，使其完全不显现，这是掌控大脑中最为困难的步骤之一，所幸小望很早就掌握了这个能力。

欲骗他人，先欺自己。

“现在，该我提问了。”

差一点小望说成了疑问句，这样的话，这句话就算一个问题，自己便又欠对方一个问题。

“包含混沌深渊的这片区域，一直到你所知晓的部分，是什么样子？”

自己知晓的大地全景，交换对方知晓的大地全景，在唯物上不平等，但唯心上却又平等。

这又是一个试探。

【世界，包括一颗太阳，一颗截星，一颗蔽星，一颗隐星，两个月亮，一颗旧日，吾等居住的空间被称为宇界，陆地分为北裕大陆，南裂大陆，群星岛，古洲大陆，日宿大陆，海则没有共通的称谓，除此外便是十三座深渊。】

小望尽力吸收这些知识，却发现这些和自己所学到的完全不同，不过，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。

【天朝中的生灵，除了人类外还有哪些？】

小望回忆出所能记忆起的全部动物种类后，摇了摇头，“我无法记住全部种类。”

【没关系，现在该你了。】

小望点了点头，和对方一样的问题，“世界上，有哪些种类？”

【吾等称之为种族，总共有神灵种，高阶种，低阶种，野类。】

小望等待三秒，确定对方停下后，做出一个新的试探，“我需要更加详细的回答，同我的回答一样详细。”

混沌沉默片刻，【吾所知也不尽完善，且不可尽言，吾等深渊领主存有十三位，隶属于高阶种，另外的高阶种包括大天使，堕落天使，罪阶恶魔，龙，高等精灵，其余或隐世不出，或消散于时间；神灵种不可言之真名，为补充回答，吾可告知汝，唯唯一可为神灵；低阶种则太过繁多，常见的包括人类，巨人，魔族，精灵，矮人，兽族；野类为未开化的种族，鼠类，虫类，植物类等等】

尽管对方所述不尽详细，但已经足够了，不过这个回答更加偏向唯物，自己的的回答是唯心的“全部”种族，而对方则根据自己的回答，没有给出自己所认知的全部种族，反而唯物地给出常见种族，这就有些奇怪了。

【如何前往天朝？】

“我不知道，或许没有办法。”

这个问题算是白送的了，毕竟自己真的不知道，但是混沌是否会判断这个回答不作为回答，唯物来说确实，但是唯心来说不知道，也算作一个回答，这个回答就已经透露出一定的信息，这些信息便可以算作回答了。

小望沉默了一会，看样子对方认同这个回答算数，没有提出异议，那就该自己提问了。

“如何前往，你所诉说的那些大陆？”

【混沌深渊的入口位于混沌海，离开后乘船向西方千二百里，即可到达北裕大陆的最东方。】

这混沌海也太偏僻了吧！

小望没有隐藏这个想法，很正常的，混沌也注意到了。

【混沌海处于整片宇界的中心，只不过同其他大陆间隔较大罢了。】

宇界中心？如果是这样，那对于那口井，自己可能有些猜测了。

【汝何以来到宇界？】

“掉入一口井，不断下坠，醒来就是这里了。”

这句话同样没有任何谎言，小望脑海中构建的形象却只展示了离开井口后的影像，没有关于皇帝等人的样子。

“我如何来到这里的？”

【从混沌之眼中冲出。】

混沌之眼，看样子对方也不打算解释过多，学乖了啊。

不过，现在自己没打算继续调查混沌深渊了，离开这里，前往陆地，才是最佳的选择，这片纯白，没有影子，对话全靠思想的地方，实在是太过诡异了，吃饭得一口一口吃，认知这片异面之域，也需要一点点认知。

“我希望离开这里，前往北裕大陆。”

【从未有人进入混沌深渊后离开。】

呵呵，小望冷笑两声，自己早已猜到这一点，但是之前的对话中，已经暴露了混沌的诸多弱点。

“是你成为混沌领主之后吧，你怎么能知道之前是否有人离开？”

反问句，混沌是否能够判断呢？

【这，是一个问题？】

同天朝隔绝这么久，宇界的生灵极有可能不会说汉语，不过是混沌可以直接读取自己的思想，强加给自己念头罢了，所以，对于博大精深的汉语来说，对方很有可能无法理解一下奥妙之处！

“这并非一个问题，而是反问，它表达的是陈述，只是语气更加强烈。”

混沌沉默了，好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义。

【汝错了，吾同混沌深渊共生，在吾之前，没有混沌深渊。】

信息，来了，深渊领主和深渊是共生关系，但这可不够。

“也从未有人从混沌之眼中冲出，不是吗？”

又是反问，混沌再度沉默片刻，才反应过来。

【是，但这并不代表着汝可以离开。】

主动权，开始掌握在小望手中了。

“那我换一种说法，你怎么确定，你是深渊领主，是你选择了深渊，还是深渊选择了你？”

混沌再度陷入沉默，许久后才回答道，【吾，即深渊。】

小望摇了摇头，“你已经被深渊抛弃了，从我降临的那一刻起，你已经无法掌控深渊了，因为你不知道为什么深渊之眼会冲出一个人来。”

【汝想说明什么？】

小望嘴角微微上扬，“在你将此地命名为混沌深渊前，它便不存在吗？你和深渊并非一体，只不过你将其称为深渊罢了。”

唯心和唯物，混沌没有完全搞懂这二者，亦或者，混沌在之前便不知道有这两种分别。

这，便是一个致命的弱点，对于逻辑至上的混沌领主来说。

【吾，混沌，深渊……】

尽管周围是一片白色，但小望还是能感受到，空间在震动。

“你自以为是深渊领主，却不过是混沌深渊选择的你，而现在，你已经不配领主之位。”

【不，不，不！】

空间开始疯狂的扭曲，宛若一道漩涡，要将整个混沌深渊吞噬掉。

小望微微笑，步骤已经完成了，现在到了收尾的时刻了。

“你可以向我提问，但我只会解答一个问题，想好，再问。”

对付这种逻辑怪，绝对不能在对方混乱的时候进攻，只有在对方编出一个可以让自己信服的逻辑后，正面击碎这个逻辑，才能给予其最大的伤害。

空间开始缓和，扭曲的白色开始复原，一切都恢复原样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声音才再度响起。

【我是谁？】

小望没有立刻回答，混沌提出了问题，但并不代表着对方想通了，必须等待，等待对方解答自己的问题，构建出一条自己可以相信的逻辑链。

【我，是混沌领主，但混沌，不是我，我……】

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。

【我，是混沌领主，混沌深渊却不是混沌深渊！对吗？】

小望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前方，脑海中什么也不想，只是等待。

【我认为我是混沌领主，但混沌深渊却不认为我是混沌领主，混沌深渊，一开始就不是混沌深渊，深渊，混沌深渊，是什么？】

谁让你非要选择这么一个位置当混沌深渊……

虽然要是没人选这里，自己可能已经葬身海底了……

【我懂了，混沌深渊具有二重性，我认为它是混沌深渊，但它实际上并不是混沌深渊，或者，它包括混沌深渊，却又拥有另一重性质！】

终于对了一次，本来在小望的“神游”中，这个结论应该一瞬间就能得出，当然，先得认知到唯物和唯心的区别。

“那就证明，我并非处于混沌深渊中，而是处于混沌深渊的另一重性质中，你没有资格限制我离开混沌深渊。”

很简单的逻辑，但这是建立在对方的逻辑之上的逻辑，混沌无法否认这个逻辑。

【是，但你没有回答问题。】

虽然混沌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问题是什么，但混沌必须要一个答案，哪怕只是一句肯定，也是答案。

不过，小望可没这么好心，免费帮混沌解决问题。

现在，开始绝杀。

“在回答问题之前，你需要明白另外一件事情，你是混沌领主，同混沌深渊共生，而我来自你称之为混沌之眼的地方，你无法掌握混沌之眼，所以混沌之眼的等阶高于混沌深渊，对吧？”

【没错。】

“所以，我的等阶，高于你，有错误吗？”

小望闭上了眼睛，不知道周围会发生什么，但自己绝对不会死，因为混沌等待着自己的答案。

逻辑上，自己高于混沌。

问题与答案上，混沌需要自己。

二者会压迫混沌的思想，直到两边平衡。

许久后，周围平静了下来，但小望还没睁开眼睛。

【是的，您，高于我，无论是等阶，还是智慧。】

小望缓缓睁开眼睛，眼前的景象，却让见过大风大浪的小望直接傻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