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团长！”

倒在门口的少年哭喊着，泪水不断涌出，腹部的鲜血滚烫地流动着，颤抖的手向那个面无神色的高大男人伸去，可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。

“团长……你忘了我们的理想了吗！你忘了离恨谷里的塞拉了吗！你忘了巴别塔上的琉斯了吗！求你了！收手吧！一切都还来得及！”

“呵呵，”一股低沉阴湿的声音响起，面容扭曲，脸上沟壑横行的老者从阴影中走出，“真是一出好戏啊。”

男人斜眼望向拄着拐杖，缓步前进的老者，一言不发。

“咳咳，科尔，你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啊，人人都是仙材的时代，马上就要到来了！”

腐烂的咳嗽也无法掩盖老者那神采奕奕的脸庞，仿佛圣光照耀下的眼睛，炯炯有神，看起来简直无法想象这是一位失败了无数次，年近百岁的老人。

“不要着急，契诃夫，胜利就在眼前。”

高大的男人转身走向巨大的控制台，拉下拉杆，整片实验室的空间霎时间亮起，无数装着人体的培养皿圆柱坐落于此，他们都是仙材。

眼前的景象让少年攥紧了拳头，再也忍不住咆哮，“科尔！你这个畜生！”

男人没有回头，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下。

一个按钮一个按钮地接连按下，巨大的轰鸣声响起，这一项聚集了人类最顶尖的智慧所创造出的仙材机器，终于起点了。

“咳咳，还差一个核心仙材。”

老者按下拐杖上的按钮，一个深蓝色的巨大培养皿缓缓从地下升起，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怪物，缓缓显露出其身形。

“这是……”少年的瞳孔瞬间撑大，愤怒喷薄而出，“畜生！你他妈竟然这样对待塞拉！我***，科尔你他妈*****。”

高大男人终于回头，却没有看向少年，而是直愣愣地盯着那有着无数根触手，整个肉体裹成一个球形的塞拉。

只有那近似于头部的巨大锥形肉体，在男人眼中，好像依稀能看清曾经那位爱笑的女子面庞。

恍如隔世般，科尔好像又回到了弥漫着无尽尸毒的离恨谷，只爱对他笑的女子在深渊中变成了怪物，将他们抛出去，而自己则永世沉沦。

“咚！”

老者用拐杖重重地锤了一下地板，“科尔！不要辜负了这一切……”

男人的神经被拉扯回来，是啊，当自己向怪物诉说着理想的时候，是塞拉放下了一切攻击，默默地任由男人，降利剑贯入自己的胸膛。

这是路上必须的牺牲，只有身为神之女的仙材塞拉，才能够承担此重任。

男人的手缓缓抬起，黑色的闪电在其手心聚集，整片实验室都开始呼啸起来。

终于，要结束了吗？

究竟什么样的结局，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？

男人闭上了双眼。

少年的每一句辱骂都深深刺痛着男人的心，尽管男人已经不知道将其丢在哪片回忆中了。

“终于……”老者露出了笑容，望向地上已经心灰意冷的少年。

“你们其实知道，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，凭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是仙材，凭什么有的人一辈子，都只能当一个凡人。”

老者缓步走向少年，其实他很欣赏这个年仅十六岁，却能闯入到这片地底实验室的少年，真是天纵奇才。

“但你们不在乎，就像你，十岁突破音阶，十二岁突破圣阶，十六岁便已然半神，可你想过，那些凡人吗？或者说，你在乎过那些凡人吗？”

“说的好像你们这群畜生就道德高尚一样！呸！”

老者抹了抹脸上被喷的血液，依旧保持着微笑。

“所以你们不理解，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不公平，而我们要做的，便是让这一切都变得公平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为了一己私欲，大肆抓捕仙材，甚至不放过自己人，你们这群恶魔，白痴，畜生，有什么资格讲这些东西！”

“你会知道的，未来是一个大时代，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，而不是只能作为仙材的奴隶，耗尽终生。”

“够了。”

男人睁开了双眼，一切已经准备妥当，此时此刻，一切的争辩再无任何意义，在此处的三人，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明日的太阳。

轰鸣声达到最大，平静的地下室却仿佛刮起暴风一般，一切规则都失去了意义。

重力，引力，念力，磁力……

一切的规则都开始破碎。

这个凡人机械文明的最终造物，科学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，人类史上最庞大的科技体，万能的许愿机器——天命，启动！

世界开始颠倒，整个地球都在震动，可所有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，仿佛被丝线牵引着一般，不自觉地开始跳起一种诡异的舞蹈。

献给神明的，生命礼赞之舞！

所有人的命运，都降被改写，再无高低上下之分，再无仙材凡人之别。

一切都将归零。

神明啊，请投下您的注视，倾听文明的声音吧！

天命！

既定！

……

远方的风呜咽而过。

轮椅上的少女抬起头，终日不散的阴云总算离开了。

阳光洒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，闪耀着翡翠般的双眼。

“小姐！小心阳光……”

赶来的女仆看着眼前圣洁的景象，不禁愣在原地。

原本天性残缺双腿，而拥有先知之能的少女，此刻站在阳光中，泪流满面。

那是一场隐秘的战争，现在只剩自己留下了历史的记忆。

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，就好像一场梦境般，泡影破碎了。

……

每个人都成为了仙材，但与此同时，也被赋予了一项能力。

灵无效。

在如此庞大基数的凡人群体下，整个世界的灵都消散了。

再无仙凡之隔，契诃夫所预想的世界实现了。

只不过，科尔的愿望是，所有人都是凡人，再无区别。

再无上下级之分，契诃夫所留下的仙材后手，也再无任何意义。

不会再有人能一出生，就凌驾于其他人的上位了。

只有风记得，那一声“对不起”。